有时他为了出气,故意捣鬼,把名家的作品冒充自己的唱给他听,倘若舅舅偶尔认为要不得,他就乐死了。可是舅舅并不着慌。看到克利斯朵夫拍着手在他身边快活得直跳,他也真心地跟着笑了;而且他老是这样地解释:“这也许写得很好,可是没说出一点儿意思。”——他从来不愿意听曼希沃他们的那些小规模的音乐会。不论作品多美,他总是打哈欠,表示不胜厌倦。过了一会儿他支持不住,无声无息地溜了。他说:“你瞧,孩子,你在屋子里写的那些,全不是音乐。屋子里的音乐好比屋子里的太阳。音乐是在外边,要呼吸到好天爷新鲜的空气才有音乐。”
他老是讲起好天爷,因为他很虔诚,跟那两位虽然每星期五守斋[8]而自命为强者的克拉夫脱父子不同。
不知为什么,曼希沃忽然改变了主意。他不但赞成祖父把克利斯朵夫的灵感记录了下来,而且花了几晚工夫亲自把乐稿抄了两三份,使克利斯朵夫大为惊奇。人家无论怎么问他,他总一本正经地回答说:“等着瞧吧……”或是一边笑一边搓着手,使劲摸着孩子的头算是跟他开玩笑,再不然是高高兴兴地打他几下屁股。克利斯朵夫讨厌这一类的亲热;可是他看到父亲的确很快活,不知道为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