逃难时我不害怕也不涕哭,只默默地看着面前一切的惊慌和扰乱,直到坐在车上,才想起父亲还陷在恐怖危险中,为什么他不和我们一块儿出来呢!问芬嫂,她掩面无语;问母亲时,她把我揽在怀中低低地哭了!夜幕渐渐低垂,树林模糊成一片漆黑。驴车上只认出互相倚靠蜷伏的三个人影。赵忠和车夫随着车走。除了车轮的转动,和黑驴努力前进的呼吸外,莫有一点响声。广漠的黑暗包围着。有时一两声的犬吠,和树叶的飘落,都令人心胆俱碎!到了南王村已是深夜,村门上有乡勇把守,因为我们是异乡人不许走进村。后来还是请来了父亲的朋友王仁甫,问明白后才让我们进去。过了木栅门,王宅已派人拿了灯笼来接,这时我心中才觉舒畅,深深地向黑暗的天宇吐了一口气。坐上王宅车到他家时,我已在路上睡着了。
这一夜,母亲和芬嫂都未安眠,我们焦虑着父亲的吉凶。芬嫂和母亲说:“早知道这样两地悬念,还不如在一块儿放心。”母亲愈想愈觉着难过,但是在人家这里也不愿现出十分悲痛的样子。第二天,母亲唤醒我,才知道父亲已派人送信来了。说城中一切都平靖,革命军首领是我们同乡郝梦雄,他是父亲的学生,所以不仅父亲很平安,连这全县一百余村也一样平安。这消息马上便传布了全村,许多妇人领着自己的小孩来到王宅慰问我们!母亲很客气地接见了他们。那天午餐是全村的乡董公请,母亲在席上饮上三杯酒,庆祝这意外的平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