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厅尽头是一间华丽的小书房,桌子柜子都是仿的蒲勒的紫檀雕工。全部波斯绸糊壁的卧房,也通连客厅。饭厅内摆着耀眼的胡桃木家具,壁上华丽的镜框内,嵌着瑞士风景画。克勒凡老头一直梦想要游历瑞士,未去之前,他先要在画上享受一番。
由此可见,克勒凡,前任助理区长,受过勋,民团上尉,把他倒霉东家[30]的大场面,如法炮制的再来一遍,连家具都一模一样。王政时代,一个倒了下去,一个无声无臭的家伙爬了起来,并非由于命运的摆弄,而是由于时势的必然。在革命中,好像在海洋上的大风暴中一样,凡是实质的都沉到了底下,凡是轻飘的都给浪潮卷到了面上。赛查·皮洛多,保王党,得势而被人艳羡的人物,做了中产阶级的枪靶,而胜利的中产阶级便在克勒凡身上扬眉吐气。
这所租金三千法郎的公寓,堆满了凡是金钱所能买到的、恶俗的漂亮东西,坐落在一所旧宅子的二层楼上,在院子与花园之间。屋内一切都保存得像昆虫学家搜集的标本,因为克勒凡是不大住在这里的。
这个华丽的宅子,仅仅是野心的中产者的法定住址。他雇了一个厨娘、一个当差。逢到请客——或是为了联络政治上的朋友,或是为了向某些人摆阔,或是为了招待家族——他便向希凡酒楼叫菜,并且添两名临时工人。克勒凡真正的生活场所,是哀络绮思·勃里斯多小姐的家。她以前住在洛兰德圣母院街,后来搬到旭夏街,那是上文提过的。每天早上,退休商人(所有在家纳福的中产者都喜欢自称为退休商人)在苏赛伊街办两小时公事,余下的时间都去陪他的情妇,使她暗中叫苦。克勒凡跟哀络绮思小姐有固定契约,她每个月要供应他五百法郎的享受,不得延期。至于克勒凡吃的饭和一应额外开支,都由他另外给钱。这种有奖契约——因为他送礼送得不少——对于名歌女玉才华的前任情人,不失为一个经济办法。有些鳏居的商人老在牵挂女儿的财产,克勒凡跟他们提到续娶问题,总说自备牲口远不如包月租现成的上算。可是旭夏街的门房告诉男爵的话,证明克勒凡对于租来的马,并不计较马夫或跟班之流占用。